Post by oldperson on Feb 27, 2017 19:46:14 GMT -5
镜像中的理想自我:舒婷的“致橡树”
中国朦胧诗代表人物舒婷于1977年创作了爱情诗“致橡树”,那时她正好25岁,未婚,正处于渴望爱情,憧憬家庭的人生阶段。
“致橡树”呕歌了“我”与“你”坚贞不移的爱情,而“我”又是通过关注并欣赏(镜像/想象界的)“小他者”(“你”),来进一步形成、完善“理想自我”的,诗中自我与他人的和谐二元关系是建立在想象性认同的基础之上的。
致橡树
舒婷
我如果爱你──
绝不像攀援的凌霄花,
借你的高枝炫耀自己:
我如果爱你──
绝不学痴情的鸟儿,
为绿荫重复单调的歌曲;
也不止像泉源,
常年送来清凉的慰籍;
也不止像险峰,增加你的高度,衬托你的威仪。
甚至日光。
甚至春雨。
不,这些都还不够!
我必须是你近旁的一株木棉,
做为树的形象和你站在一起。
根,紧握在地下,
叶,相触在云里。
每一阵风过,
我们都互相致意,
但没有人
听懂我们的言语。
你有你的铜枝铁干,
像刀,像剑,
也像戟,
我有我的红硕花朵,
像沉重的叹息,
又像英勇的火炬,
我们分担寒潮、风雷、霹雳;
我们共享雾霭流岚、虹霓,
仿佛永远分离,
却又终身相依,
这才是伟大的爱情,
坚贞就在这里:
不仅爱你伟岸的身躯,
也爱你坚持的位置,脚下的土地。
“橡树”即“你”或观看(镜像)中的“他者”,“木棉”即“我”或“自我”。全诗可划为三部分:第一部分从“我如果爱你──”到“不,这些都还不够”;第二部分从“我必须是你近旁的一株木棉”到“却又终身相依”;第三部分从“这才是伟大的爱情”到“也爱你坚持的位置,脚下的土地”。
在第一部分,“我”说不能象“凌霄花”、“鸟儿”、“泉源”、“险峰”、“日光”和“春雨”一样爱“你”,因“这些都还不够”。其中的原因实际上很简单:“橡树”属乔木,而这些东西跟“橡树”根本不是同类,不会产生互动交流的情感,充其量只能成为爱情的陪衬和点缀。
所以,“我”只能以同是乔木的“木棉”的身份去爱“橡树”。第二部分具体展现了爱的方式及内容,这一过程同时也是“镜像”化的过程。“我”“...... 和你站在一起”造成“观看”存在的可能性,“镜子”里的“他者”经由“观看者”---“我”的认同欣赏,使“我”感到心灵上的满足,由此更加巩固并提高 “自我 ”主体形象和意识。“他者”和“自我”既联在一起(“根,紧握在地下,叶,相触在云里”),又有距离形成观照(“我必须是你近旁的一株木棉”)。
需要指出的是,“他者”和“自我”不是一个主体与另一个主体之间的关系,而是自我与自身所认同的小他者之间的关系,小他者----“橡树”或“你”是自我力比多的投注对象及其结果,自我通过预期或想象在对象的位置投射出来的一个理想形象,并把它作为理想对象加以认同,因而小他者对自我有一种构塑作用。
“他者”既是“自我”(“却又终身相依”),又不是“自我”(“仿佛永远分离”)。“他者”和“自我”并置而存,阳刚阴柔互为补充,构成人格的完整统一:(“你有你的铜枝铁干,像刀,像剑,也像戟,我有我的红硕花朵,像沉重的叹息,又像英勇的火炬”)。正是由于“镜像” 中的“他者”投射出无比理想的魅力,“自我”形象也同步得到强化和完善,并与“他者”合二为一,不再分彼此:“我们分担寒潮、风雷、霹雳;我们共享雾霭流 岚、虹霓”。
第三部分既是“他者”和“自我”合一的总结概括,又是“镜像”化过程的继续延伸:“不仅爱你伟岸的身躯,也爱你坚持的位置,脚下的土地”。仿佛只有和 “你”永远在一起,“我”才会不断升华充实;“我”必须以“他者”为镜,不断沉缅“镜像”,因为“自我”的存在毕竟要依赖“他者”的目光。
理想自我是想象的,是理想化的自我镜像,代表了主体理想化的自我形象/镜像(我想成为的那种方式,我想让别人看待我的那种方式),为人格发展的必经之地。我们每个人都曾年轻过,肯定会狂热迷恋想象界的“小他者”。即使超过三十岁,依然停留在自我境像阶段的也大有人在。
当时年轻血热的舒婷也不例外,“致橡树”通过赞扬、美化“小他者”来促成主体的虚幻建构,抒情主体和外在客体亲密无间的融合正是镜像中“理想自我”和“小他者”激情纠缠的一个很好见证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