文学语言的本体性质：以【诗经"国风"周南】“关雎”为例

文学语言的本体性质：以【诗经"国风"周南】“关雎”为例

文学语言，尤其是诗歌语言，充满了自我指涉性(也称本体性质)，因为它依靠词语的巧妙重复、搭配和组合，不仅形象反映外部的现实世界，而且更将读者的注意力吸引到语言表达方式自身。也就是说，诗是存在本身，自足自律。越好的文学语言，越是能够自身独立存在，它与客观现实越是构成一种互不影响的间接指涉关系。

这种自我指涉特质在“关雎”这首诗歌里十分明显----无论是概念、声音，还是实物、男女，无一不构成紧密相连、不可或缺的对应、平衡、和谐关系。在诗歌语言内部，词语之间自我缠绕，自我关照，自我娱悦，而与外部现实世界仅仅维持着若即若离、亦真亦幻的模糊关系。

关 雎

【诗经"国风"周南】

关关雎鸠，在河之洲。窈窕淑女，君子好逑。
参差荇菜，左右流之。窈窕淑女，寤寐求之。
求之不得，寤寐思服。悠哉悠哉，辗转反侧。
参差荇菜，左右采之。窈窕淑女，琴瑟友之。
参差荇菜，左右芼之。窈窕淑女，钟鼓乐之。

全诗共分三节。第一节前两句“关关雎鸠，在河之洲”既是兴，又是比。借眼前景物兴起第三、四句，关雎和鸣，比喻男女爱慕。关关是水鸟的叫声，出声成双。雎鸠生有定偶，并游河上。窈指善良，窕为美丽，内心外表，结成一对。淑女出场，好男追求，阴阳对应，交相成趣。

长短不齐荇菜，顺流两边去采。“参差”，“左右”，“寤寐”都是生活中常见的悖论组合，在诗里被重复使用，形象预示着少男少女也会以对应组合的关系出现，达成最终的联结与合一。然而，现实中的姑娘小伙未能结合。漂流不定的“荇菜”充分表明，征服少女那颗难以揣摩的心并非易事。外在的“求”失败后，内心的“思”便取而代之。

在现实同幻想分野与交会的关键时刻，又是诗语挺身而出，化险为夷。刹那间，最后一节把现实中“求之不得”的不安和焦虑化成了梦幻中大功告成的快乐和喜悦。不仅男女搭配，同时也伴随着琴瑟的组合以及钟鼓的对应。如同采摘、挑选荇菜一般，幻觉中的年轻人终于如愿以偿获得了自己心爱的姑娘。

词汇语音的迭合对称也增添了声韵的美感情趣。“关关”叠字，“辗转”叠韵，“参差”双声，既展示了和谐生动的声音，又体现了维妙维肖的形象，声形兼备，从而凸显男女最后的合而为一。

现实与虚幻、痴男和美女是诗歌结构中最大的对应组合。“关雎”冠“诗经”三百零五篇之首，集现实的描述和浪漫的幻想于一体，最大限度体现了文学语言的及物和不及物的双重性质，无愧为中国诗歌一个光辉的发端。

于是，读者不难看出，诗歌语言的不及物特性、非目的功利性，让大众匍匐在地上的庸俗物质人生不再难堪。某种程度上，诗歌营造出来的真实、真相、真象，远比起人们普遍理解的现实、写实、实际等生活现象，更具有令人怦然心动的永久魅力。这就是艺术之美，文学之美。